在凡域，會碰上讓築基期修士全力出手的事情嗎？除了打混混，章和根本就見過章姚出手。他並不知道好閨蜜的身手如何。太和宗的精英弟子戰力弱已經是修真界公開的秘密了。章和覺得，留戀凡域，築基期就跑出來玩的章姚，絕對是這一夥的。似章和這種老魔頭，當然知道，很多時候，光有修為，沒有戰力，是很苦逼的。章姚一句話，給了他補全心境的契機。隨隨便便送點兒什麽償還因果——他章和真人的心境豈是便宜的？他帶章姚來莽古山，就是想讓她提升戰力，消滅“戰五渣”的弱點。

連鬥法的法器、法寶都沒有，僅有的幾把靈劍也只是一般品質，適合築基期修士使用，附加屬性更是半點沒有——這也太不重視實戰了吧！

教導一個零基礎的道修戰鬥？章和覺得，接下來的日子，他會過得很艱難。

——接下來的日子確實很艱難，只是和章和預想的不太一樣。

莽古山與人修地盤交界處，已經有練氣修為的妖獸游蕩，運氣好還能撞上修為與築基期相當的。妖獸的戰鬥力本就在人修之上，而且，它們的功法自成體系，人修強者的氣息，並不能壓制低階妖獸。幾只築基修為的妖獸，足能幹掉不善爭鬥的金丹修士了。

章姚優哉游哉地走入這片灰色地帶，好似郊游。章和之前已經向她說過這裏頭的厲害。她這副完全不在意的模樣，讓章和不住的皺眉。他知道，章姚貪玩，會玩——她是不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玩樂上頭了？

進入交界區半日之後，章姚與章和遇上了第一只怪，那是一只……“怪”，長相不好形容，奇形怪狀，顏色與泥土相近，攻擊帶著土屬性。它大概是土裏的什麽東西成精了吧。

章和有心讓章姚吃點虧，受點兒教訓，是以並未出手，只是袖手旁觀。

章姚的表現，驚詫了章和。

章姚先試探著砍了幾劍，這怪行動不甚靈光，很快就被章姚砍掉了“茬兒”。然而，很快她就發現，身體的殘缺並不影響這東西的行動，就好像，它感覺不到疼痛似的。而被她砍下來的那幾塊，可以看見厚厚的“土甲”包裹下的白色塊狀不明物體。或許，裏頭這“白瓤”，才是這怪真正的軀體。這玩意形狀怪異，看不出哪裏是頭哪裏是屁股，章姚幹脆將它切塊了。

一旁的章和被章姚兇殘無比的劍法驚呆了。

那怪已經徹底死了。章姚說不清，到底是哪劍砍死了它。她蹲下身，檢查這古怪的東西。她覺得，她應該認識它。章姚敲掉了“土甲”，發現在“白瓤”外，還有一層淡紅的皮。章姚心中一動，引火燒烤一塊被“土甲”包裹的“殘軀”，不多時，烤地瓜的香氣逸散開來。

章和：“……”好兇殘，連屍體都不放過。

章姚：“……”這是成了精的畸形地瓜嗎？她記得這玩意的原產地不在東方，怎麽東方古代背景的修真界會有這玩意？還是成了精的！

在修真界，修士不吃飯，只嗑藥，情況緊急的時候，會出現直接吞服靈植的情況。他們不吃飯，是因為他們認為，飯食中含有濁氣，不利修行。妖獸的肉含有靈氣，但是，妖獸是不辟谷的，所以，它們的肉也是含有濁氣的，不可食——似乎很有道理？那麽，植物受修真界的靈氣熏染，成了靈植，又開啟了靈智，成了精，怎麽算呢？

啊，修士們不會把靈植養成精的，在那之前，就摘下來煉藥了。不能摘的，比如靈果樹，也用各種手段，限制它們的靈智。而已經養成精了的……完全沒有先例參考。

章姚的選擇是，再接再厲，繼續烤。

整個過程，章和痛心疾首地看著章姚，然後，優雅地接過屬於他的那一份烤地瓜。

“你是劍修？”捧著烤地瓜啃的時候，章和突然冒出這麽一句。劍修一輩子一柄劍，真愛永不變。甚至有極端的劍修，放棄法術、丹藥、陣法，只有一柄劍，性命交修，劍在人在，劍亡人亡。攻擊力強得令人發指。不過，這樣虔誠的劍修很少見，畢竟只有攻擊力，是很難生存的。

“我師從景泰真人，怎麽會是劍修？”章姚反問道。景泰真人走的是法師路線，標準法修一枚。

“師父和弟子不一定走相同的路。”章和說。章姚的劍招太犀利。她還不到四十歲，才金丹期。而很多元嬰期的劍修的劍法都沒這麽兇殘。

章姚搖搖頭，道：“劍修的劍就是他們的一切，沒有劍，他們一無所有。”她看了一眼被她隨手插在一旁的劍，“劍只是武器，沒有劍，我不介意用刀砍，用鞭子抽，只是不如用劍順手罷了。”

“一輩子守著一把劍，確實不聰明。”章和輕笑道。在丹藥流、裝備流橫行修真界的如今，劍修確實是冷門。很多修士將劍修視為腦子不好使的窮光蛋。

章姚微微一笑，道：“若是守得住，卻是比絕大多數修士都讓人敬佩了。”傻也好，呆也好，能堅持自己選擇的道路，總是讓人敬佩的。而能“守道”之人，定然不只有“堅持”讓人敬佩。

“敬佩？”章和挑起眉梢，本就上挑的眼角帶著別樣的風情。他的長相，真的不適合做個好人。

接到章和的“媚眼兒”，章姚悠然地說：“三人行，必有我師。”

“你竟要學劍修？”章和誇張地驚嘆，明顯的不相信。

“不想學，也學不會。我甚至沒有嘗試的勇氣，而他們做到了，難道不值得敬佩？”章姚反問道。

“呵！那你可知道，很多你敬佩的劍修，並非向道之心堅定，只是受資質所限，不得不如此罷了。”章和輕蔑地說。很多時候，人生來就是不公平的。似他這等天之驕子，確實有資格俯視平凡之人。

“野獸生來便有尖牙利爪，想來它們是為此驕傲的。人只有不能保暖也不能遮羞的毛發，卻建立繁華城市不知凡幾。道友以為如何呢？”章姚說。

章和沈默半晌，道：“那些螻蟻，卻有可取之處。”

“螻蟻？只是可取之處？”章姚輕哼，道，“天賦讓我們取得更大的成就，然而，若是一項技藝，只能依靠天賦傳承，便離滅亡不遠了。”她神色輕蔑，與之前的章和出奇的相似。

“哦？章姚道友以為，仙道將會沒落？”章和不悅地說。

“若是人類能夠憑借自己的力量，飛天遁地，移山倒海，那麽，誰還會放棄富足平安的生活，來這個危機重重，弱肉強食又枯澀得沒有一點玩樂的修真界嗎？”章姚說。在“劇情”中，那些身具異能的人總是備受推崇。似乎，那些人就是萬物的主宰，世界的基石。然而，愈是在“副本”中行走，她愈是深切地體會到，那些神奇人士的稀少與不可覆制。數量稀少，獨一無二，強大又能如何呢？空有強大的力量，沒有與之相配的心境，終將走向瘋狂。心境與力量相當的，早已不屑於出現在世人的眼中，他的存在，與傳說中虛幻的人物，又有什麽區別呢？這世間，終究不是他的。

“飛天遁地？移山倒海？你覺得可能？”章和有一種匪夷所思的目光打量著章姚，似乎在評估她發了什麽瘋。

“會有那麽一天的，或早或晚，總有那麽一天的。”章姚輕聲說。她親眼所見，並生活在那樣的年代。

章和輕哼一聲，不再言語。他知道，章姚喜歡那些普通人。人總會美化自己喜歡的事物，修真者也不例外。這種喜愛到了極致，就是傳說中的“腦殘粉”。章和不知道“腦殘粉”這個專業名詞，但他知道，處於這種狀態的人，和她講道理是說不通的。有那時間，還不如吃烤地瓜呢。

章和是強大的修真者，不是強大的修真豬。章姚也不是。這麽一大坨烤地瓜，他們可吃不了。

烤地瓜質地綿軟黏膩，不適合攜帶，涼了也不好吃。已經烤熟卻沒吃完的——不是很多——被扔到一邊，還沒烤熟的，扔進乾坤袋，下次繼續烤。

就這樣，章姚與章和進入莽古山遇見的第一只怪，被徹底的消滅了。

“啊，希望下一只……妖獸也能如此的美味～”章姚意猶未盡地說。

章和沈默了一瞬，問道：“章姚道友，你以為我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？”

“打獵。”章姚毫不猶豫地回答。

章和獰笑。這笑容在他艷冶的面容綻放，帶著不可思議的邪肆與魅力。再次強調一遍，他天生就長了一張邪魅的反派臉。

“難道我們不是來打妖獸嗎？”章姚分外無辜地說，全然不顧面前之人眼眸中的怒火。

章和下意識地出言斥責，話卻堵在口中，吐不出，咽不下——他們確實是來打妖獸的——太難過了。

很遺憾，章姚的願望沒有實現。以後他們遭遇的妖獸，既不好看也不好吃。妖獸大多由動物進化而來，或許在成為妖獸之前，它們還是很美味的。但是，看看妖獸強健的身體吧——肉質一定很老，咬不動的。

莽古山的外圍是築基修為妖獸的天下。章和有意看看隊友的戰力。他沒有出手，只在一旁看著。然後，他發現，他沒必要出手。哪怕是被圍攻，章姚也能應付。甚至可以說，混戰給了她更多的機會。她適應良好。

章和不知道章姚的“前世今生”，他將一切歸結為天賦。同樣是否認天賦的作用，資質平庸與天資出眾，兩種人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。前者會被視為嫉妒，後者卻是謙虛。這麽一看，前幾日章姚的話，似乎也不是那麽的難以入耳了。

——他依舊不覺得凡人能夠趕上，甚至超越、取代修真者。

章姚不停砍怪的後果是，靈劍的耐久耗盡，報廢了。不只是一柄，她把手裏的存貨都幹掉了。

即使品階一般，靈劍也不該如此脆弱。但是，章姚把它們當消耗品，疏於保養，還時不時挪作他用——具體請參見雲天河手中的望舒。章姚的靈劍終究不是望舒那樣的絕世利器，如此摧殘之下，不廢也難。

章姚永遠都不會承認，她用慣了焚寂、望舒那樣的寶劍，忽略了手中靈劍的耐操程度，才會出現如此悲劇。

“虧得劍中無靈，否則怕是早就不堪折辱，自絕相謝了。”章和撫掌笑道。他看章姚手中的“地攤貨”不爽很久了。

“劍若有靈，當更能忍耐才是。”章姚說。當初的望舒，可不是很溫順麽！

章和深深地看了章姚一眼，道：“這等話，萬不可對劍修講。他們會找你拼命的。”

章姚無所謂地聳了聳肩，道：“我一直以為劍修專情，不成想，他們還挺博愛的。”

章和：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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